《没有被黑客勒索，只是因为你穷》
简介：美国东部输油管道被黑客入侵，央行探讨人民币汇率完全市场化，分析袁隆平逝世假新闻事件；
封面：
黑客不理你
因为你很穷
推送：2016年美国官方黑客软件工具泄露之后，全世界大多数民用IT网络的运行状态都近乎裸奔。然而黑客组织只对大公司下手，避开了大多数公共机构和个人用户，偶然影响了民生还会礼貌道歉，看起来似乎“盗亦有道”。这只能说明……敲诈大公司的市场还远没有饱和。
大家好，2021年5月24日星期日，欢迎收看278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5月7日，美国科洛尼尔管道运输公司被黑客袭击，北美洲东部输油管道系统大面积停运，引发市场恐慌，居民排队到加油站抢油。直到这个周末，华盛顿还有一多半的加油站缺油。现在十多天过去了，情况怎么样？
黑客和管道公司第一时间达成了妥协，所以这件事的直接冲击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从长期来看，除非现有世界格局发生重大转变，否则以后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的黑客袭击现实中的工业设备。
这次被袭击的公司叫科洛尼尔，翻译过来是殖民的意思。殖民管道系统是美国上世纪60年代建的输油干线。这次黑客袭击刚刚发生，我就找相关行业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搞石化工业的朋友说，美国同行认为管道干线一周内能彻底正常，所以业内不认为是大事。当然油料在消费端不能大量存储，短期内还是有汽油供应缺口，但是可以靠管道支线和油罐车解决。加油站排队加油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恐慌挤兑，并没有打击物流行业。
从殖民管道公司自己宣称的应对过程来看，他们在被病毒攻击的第一时间，就让很多系统离线，关闭了管道和部分IT系统，避免更大范围的病毒感染劫持，还聘请了第三方安全专家协助调查，制订管道重启计划。5月9号，被袭击2天之后，他们已经恢复了部分支线管道运行。看起来从容不迫，充满自信，展现了超级大国的能源干线管理水平。
但是，5月13日，彭博社调查之后说，殖民管道公司选择向黑客支付了75个比特币当赎金，付款时的市价接近500万美元。而且管道公司几乎没有尝试自己恢复系统，5月7号被劫持当天，他们只犹豫了几个小时，就跪下来把赎金交了，求黑客放过。
这时候我那个朋友才想明白，为什么美国同行认为一周就能解决问题。黑客收款之后，给殖民管道公司发了解密密钥，但这个密钥效率很低，需要用一周时间完全解码。5月15日，殖民管道公司宣布全面恢复正常运营，时间刚好一周。到了5月19日，他们的CEO对华尔街日报承认，自己授权下属，付了440万美元赎金。
如果是拍电影的话，事情到这里还有个转折。打败殖民管道公司的黑客组织叫Dark Side。袭击得手之后，Dark Side伺服器被另一伙黑客攻击，抢走了部分赎金。
之所以Dark Side被同行盯上，是因为他们干的实在太多了。2020年8月这个组织创立以来，他们的勒索对象遍布全世界，其中攻击美国目标500多次，对美国石油天然气基础设施下手，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所以会制造黑吃黑的二级市场。
黑客是it高手，他们保护自己网上的钱，肯定比大企业要还要严密。现在我们看到了一起黑吃黑事件，就应该想到，黑客同行仿效Dark Side，敲诈企业的事情，肯定比黑吃黑事件多100倍。这两年，本田、SK、LG、佳能、富士康都遇到过勒索攻击，甚至波音、洛马、特斯拉和SpaceX公司的生产系统都被侵入过。我们273期节目也提到过荷兰物流公司被攻击，全荷兰吃不上奶酪的问题。一般认为，荷兰这次黑客勒索事件，也成功收到了比特币，黑客的干劲是很足的。美国石油干线被IT劫持事件，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美国公司为拯救输油管道支付赎金 有关勒索软件攻击的事实 | 科技 | 半岛电视台
What We Know About Darkside Ransomware and the US Pipeline Attack
2019年勒索软件攻击情况分析及未来安全态势展望 - 安全内参 | 决策者的网络安全知识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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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163.com/dy/article/GA4438B90519JFL1.html
这些黑客的个人能力或许很强，但是他们不太可能像超级IT公司那样，搞大规模的合作，为什么能开发这么厉害的勒索工具？
勒索病毒的主要作用，是阻断访问，或者把把电脑硬件锁死无法使用，或者对部分文件进行加密，给了赎金才能给你解密密码。从犯罪动机看，勒索软件进步，是因为虚拟货币的市场越来越成熟，匿名收款方式降低了黑客的风险；但从技术角度看，勒索行业繁荣的核心问题，是美国政府开发的大量网络病毒武器泄露，增强了黑客的进攻能力。
这里我简单回顾一下勒索软件的发展历史。1987年，互联网开始从学术工具转向大众商业网络，1989年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勒索病毒。但那个年代收款要靠银行转账，效率低，很难摆脱警察追踪，所以勒索行为很少，还不如偶然错误的破坏力大。
2013年之后有了加密货币，也出现了难以破解的锁定技术，现代勒索病毒开始成型，但毕竟黑客靠小范围合作，做不出太高级的侵入工具，勒索事件还不多。
与其同时，大国政府逐渐意识到，网络入侵是非常有效的情报工具。美国国家安全局设置了一个60多人的方程式团队，90年代开始就积极活动，专门开发病毒，从事网络攻击。一般认为，攻击伊朗核设施的的震网病毒，侵入石油系统的火焰病毒，都来自方程式团队。其中火焰病毒一度被称为世界上最复杂的计算机病毒。
脏活干多了，总有痕迹泄露出来。从2016年开始，黑客组织暗影经纪人（The Shadow Brokers）在暗网上发布了一批方程式团队开发的漏洞攻击软件。全世界黑客都能利用这些软件基础上开发病毒，勒索软件迅速进入产业化阶段。
2017年4月14日，暗影经纪人发布了“永恒之蓝”工具，不到一个月，在“永恒之蓝”基础上开发的勒索病毒Wanna Cry席卷全球，而且几乎是无差别打击。当时中国很多大学生正准备提交毕业论文，结果电脑被锁死，紧接着银行、公安局，甚至加油站都出现了设备感染。直到现在，这次袭击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微软靠间接证据，猜测幕后黑客是在朝鲜，但没有得到证实。
到了2018年，勒索病毒技术已经非常完善，黑客市场也随之成熟，病毒开始多样化、家族化，不仅走出windows系统，进入苹果、安卓平台，连脚本语言也多样化，能用Python编程，甚至出现了中文编程“易语言”开发的勒索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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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病毒虽然千变万化，但核心战斗力是美国安全局一类机构提供的入侵逻辑
，类似于街头犯罪团伙拿到了榴弹炮，再根据自己的需求安装到各种车辆上，普通警察和保安当然拦不住他们
这次输油管线劫持，拜登第一时间表态，说“美方不认为俄罗斯政府与科洛尼尔管道运输公司遭黑客攻击事件有关，但美方有充分理由相信，实施网络攻击的人居住在俄罗斯”。
拜登还说，“负责任的国家必须对勒索软件犯罪网络采取行动，美方一直与俄方就此事展开沟通。美方试图建立相关的国际标准，他期望与普京会晤时讨论此事”。
这种表态，潜台词就是美国政府暂时也也管不了这些黑客，为什么美国政府在自己创造的互联网上也解决不了黑客问题呢？
首先，暗网黑客来自五湖四海，用加密软件联系，在线协作，难以事后追踪。每次搞勒索，临时结成项目组，拿到比特币在线分掉，临时项目组就解散了。这样的对手，美国也很难办。
当然，黑客终归可以对应到实体的人，实体的服务器，如果能搞全球大筛查，美国抓到这些临时团伙也不难。但是Dark Side能对应的实体信息都在东欧或者俄罗斯，这就比较难办了。
黑客交易要用到暗网。暗网要用到洋葱路由技术，这是1990年美国海军研究试验室“洋葱计划”的产物。在洋葱网络中，信息每跳转一个节点，就会进行一层加密，每层节点都只知道上一层节点位置。只要跳转次数够多，就能无限提高追溯成本，迫使司法机关放弃。
洋葱网络搭建起来不难，所以十几年来全世界大大小小的暗网层出不穷，涉及到贩毒、枪支、儿童色情多个领域，只有跨国打击能伤害到他们。最近几年，各国政府联合出手，先后干掉了“阿尔法湾”、“华尔街市场”、“汉萨”几个比较大的暗网。
其中“阿尔法湾”是2014年创办的暗网，美国司法部调查人员从2016年开始，伪装成顾客身份进行摸排调查。到了2017年7月5日，泰国警察在曼谷抓获创办者卡兹， 12日，卡兹就在狱中自杀，真假不知。而“汉萨”组织被荷兰警方秘密接管，让成千上万个非法交易者在警察监视中交易，给定罪提供证据。
俄罗斯暗网的主要业务是贩毒，保密工作比较好。现在俄罗斯最大的暗网组织名字比较中二，九头蛇。在九头蛇平台上买卖毒品不需要见面，卖家把毒品用锡纸包好，中间加一块磁铁，随便吸在一处金属上，收款之后，利用暗网把定位发给买家。
最近几年其它国家暗网陆续垮台，全球暗网交易总量开始萎缩，但最重视保密技术的九头蛇平台去年逆势增长了23%，注册用户在2019年就超过了250万，而之前暗网巨头“华尔街市场”只有115万用户。现在九头蛇平台占领全球75%以上的暗网交易份额，大多数勒索事件都和它有关系。
Led by Hydra, Darknet Markets Logged Record Revenue
这次敲诈的Dark Side公司也从九头蛇平台获得支持，而九头蛇平台是个俄语平台，虽然全球各地的黑客都用谷歌翻译俄语来参与，但Dark Side显然和九头蛇平台的核心管理人员有密切关系，这次开发的病毒软件，会自动规避俄语操作系统，所以拜登说有理由相信黑客在俄罗斯。
1982年的时候，苏联一条新建天然气管道发生过大爆炸，影响了天然气出口，对苏联经济有沉重打击，一般认为西方情报组织在工业控制软件上下手，促成了这次大爆炸。现在一个不攻击俄语操作系统的软件，锁住了美国干线石油管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俄国人的报复。
但是Dark Side多次宣布自己没有政治背景，不参与地缘政治问题，不和特定政府绑定，只想搞钱。他们还说，自己敲诈的只是有钱的大公司，不想给社会添麻烦，这次攻击输油管线影响了普通人的生活，很抱歉，甚至还说这是自己从此解散的理由。为了表现自己像个侠客组织，Dark Side之前给国际儿童基金会捐了0.88个比特币，把捐款截图发到了网上。但国际儿童基金会不能收明显的犯罪资金，拒收了捐款。
除了2017年“永恒之蓝”事件，这几年很少再听说普通人在生活中遇到加密劫持了，是不是Dark Side这种黑客组织真的“盗亦有道”，只针对大企业下手？，
黑客只要钱，对破坏别人的生活没有直接的恶趣味。去年德国杜塞尔多夫大学医院遭到黑客攻击，系统出问题，一名患者因延误治疗死亡。黑客得知消息后，取消攻击，主动提供了解密密钥，还解释说自己本来没想攻击医院，是想攻击大学。表示歉意。
https://www.163.com/dy/article/FN8LOOIP0511AJQ1.html
但是，犯罪工具就是犯罪工具。在无政府状态下，哪怕有1万个黑客保持平常人的道德底限，也不能保证第一万零一个不滥用技术。目前大企业频繁被敲诈，而政府和普通人相对安全，不是因为黑客做不到，也不是因为他们的道德，而是因为拿钱太麻烦。
对于企业来说，被勒索是意外事故，只要确认自己解密成本更大，交钱就是一个正常的经营选择，股东除了问责管理层没有注意IT安全之外，不会质疑交钱这个决定本身。所以企业交钱比较痛苦。
但如果是政府机构或者公共机构，花钱是要有预算的，而预算肯定不包括交犯罪赎金的钱，所以往往宁可受损失也不妥协。就算层层审批，一级级申请，最后决定给钱，也会拖延付款时间。黑客最不愿意冒风险等待，更不愿意影响普通人的生活而迫使政府机关全面报复，所以一般不会敲诈公共机构，哪怕对方的IT系统处于裸奔状态。面对官僚主义推卸责任的习惯，黑客也很无奈。
至于敲诈普通人，除非是大富豪，否则效率太低，还要教会普通人使用专门的付款手段，实在太麻烦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研究大企业的弱点。可以说，我们的个人电脑最好的防火墙是穷。
过去很多大公司和政府机构都会采用内网办公，用物理隔离避免黑客袭击。疫情爆发以来，很多国家白领不得不居家远程办公，导致内网开放，勒索病毒有机会通过员工邮件系统潜入内网。这次殖民管道劫持事件，病毒就是通过邮件系统进来的，在内网潜伏了几个月才突然爆发。有人调查过，2020年第一季度，大企支付的赎金环比增加了33%。最近比特币带领加密数字货币一起暴涨，很可能也和黑客团体业务量上升有关系。
面对这种威胁，大国政府不得不作出应对。昨天的消息，美国财政部宣布，接受加密资产作为支付方式的公司，如果付出加密货币的价格超过1万美元，就应该也应当向税务局报告。
同样也是昨天，中国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第五十一次会议发出一个明确的要求，打击比特币挖矿和交易行为，坚决防范个体风险向社会领域传递。
如果加密货币被打击，黑客失去了可靠的支付手段，也许敲诈事件会逐渐减少。但是务必记住，最有威力的一批勒索软件，都得到了大国政府软件工具的支持。我们并不知道大国政府没有显示出来的手段有多厉害，在江湖黑客到处敲诈的同时，必然还有一大批国家黑客在无声渗透，偷信息的同时也埋下软件炸弹，准备在关系恶化的时候引爆。个人如果想在这种压力下彻底免疫于信息攻击，最好的办法还是拿出纸笔，在网络之外存储关键内容。
5月19号媒体报道，央行金融研究所所长上个月在一次会议上表示，在国际化条件下，央行管不了人民币汇率，应该放弃汇率目标。督工，你对这个表态怎么看？
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周诚君在2021年莫干山会议上发言
财经问题，我留给工作室的黑岛同学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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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央行现任高级官员首次在公开场合透露，央行在考虑放弃常态化控制汇率的目标。消息一发出，国内外金融圈立即都强烈关注。
人民币汇率目标一直是比较微妙的话题。理论上说，人民币汇率产生机制已经全面市场化。但实际上，央行编制每日汇率中间价，设置汇率浮动区间。仍然决定着人民币汇率走势。
自从1994年取消汇率双轨制后，央行对汇率浮动的管理力度，根据国内外环境不同而变化，有松有紧。所以，总体上，人民币汇率变动曲线一直比较平滑，极少有短期剧烈波动。但如果央行以后不再设置汇率目标，将来走势就不可能再这么稳定了
把汇率的主导权交给市场，对中国有什么影响呢？
这是央行现任高级官员首次在公开场合透露，央行在考虑放弃常态化控制汇率的目标。消息一发出，国内外金融圈立即都强烈关注。
人民币汇率目标一直是比较微妙的话题。理论上说，人民币汇率产生机制已经全面市场化。但实际上，央行编制每日汇率中间价，设置汇率浮动区间。仍然决定着人民币汇率走势。
自从1994年取消汇率双轨制后，央行对汇率浮动的管理力度，根据国内外环境不同而变化，有松有紧。所以，总体上，人民币汇率变动曲线一直比较平滑，极少有短期剧烈波动。但如果央行以后不再设置汇率目标，将来走势就不可能再这么稳定了
把汇率的主导权交给市场，对中国有什么影响呢？
人民币汇率变化直接关系到几十万亿进出口贸易的盈亏，并且汇率产生机制还决定了另外一个政策，就是如何管理资本跨境流动。
宏观经济学和国际贸易理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模型：“蒙代尔不可能三角”，也叫三元悖论。
六十年代以前，在一些宏观经济的理想模型里，一个经济体能同时拥有独立货币政策、固定汇率或稳定汇率、甚至还能做到资本跨境自由流动。
但蒙代尔用数学推导证明，对以上三个目标，金融政策最多只能同时支持两个，剩下一个必须放弃。强行同时追求三个目标，就会留下极大的金融风险漏洞。
蒙代尔-弗莱明“不可能三角”模型
1990年英国加入欧元汇率机制，英磅汇率与欧元绑定，但英国货币政策又独立于欧元区外，同时还允许资本跨境自由流动。1992年全球货币投机商联合起来做空英磅，英国政府和央行在围攻下损失惨重，最后被迫认输，决定改变政策方向，放弃了固定汇率制，这就是典型的三个目标只能选两个。
一般来说，较大的经济体都不会考虑放弃独立货币政策，所以只能在稳定汇率和资本自由流动之间二选一。
汇率稳定对发展国际贸易非常有利。过去几十年，中国经济以制造业为主，进出口对拉动增长十分重要。另外，外国直接投资看重市场的长期稳定性，也不喜欢投资地的本币暴涨暴跌。而中国长期接受全世界最多的外国直接投资，所以中国选择放弃资本自由流动的目标，把资本管制当作金融防火墙。
1994年取消汇率双轨制后，央行的金融政策一直很稳定，追求汇率稳定，保持独立货币政策，限制资本跨境流动，至今没有开放资本项目下人民币的自由汇兑。
现在央行开始放风，未来可能调整政策目标，在蒙代尔三角里换一个选项，这是为什么？
各国央行在做出重大政策调整前，都会通过媒体渠道，提前释放一些消息，让市场有一定心理预期。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有些分析认为，近期美元超发引起全球通胀，国内也感受到了通胀输入压力。为了应对通胀，避免拿人民币无限兑换外汇，央行不得不考虑改变金融政策。
但输入型通胀并不新鲜，货币和财政部门早就都有丰富的应对经验。目前国内通胀情况离重大风险还很远。中国追求汇率稳定并不是锁死的固定汇率，如果只想要对冲外部通胀压力，完全可以通过引导人民币适当升值来解决。并不需要调整根本金融政策。这不应该是央行在蒙代尔三角上移动的主要理由。
从长期来看，如果放弃汇率稳定，选择独立货币政策和资本自由流动，最主要的目标应该是人民币国际化。
这次央行官员讲话，特别强调，与进出口规模、对外投资规模相比，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很不相衬。说明这的确是央行的新目标。
从外汇交易量看，人民币不到美元的20分之1；按国际支付份额，人民币在环球同业银行清算系统里，只占2%左右，排在第五或第六位。比例和排名这几年都没有明显进步。
Reuters | Breaking International News & Views
但在过去几十年里，中国大陆安全渡过了97亚洲金融危机、08年次贷危机，吸引了全球最多的外资,拿下了国际出口冠军，成长为世界工厂。优先选择汇率稳定的金融政策，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反而是人民币国际化，能带来多少实际收益，还没有直观的明确证据。
所以说，央行一定另外有强烈的动机，才会修订基本国策，考虑允许资本自由流动。
往未来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考虑和美国经济脱钩之后，如何维护对外贸易。
4月20日264期节目，我们提到义乌外贸依赖地下钱庄，客观上给诈骗团伙提供了洗钱工具。当时就有义乌的观众回复，说国家外汇管的死，外国客户手里没有人民币，地下钱庄的确有客观优势。这种说法的确有道理，我们要想出一个办法让外国客户手里有人民币，才能最大限度地推进外贸生意。
而中美关系在2018年贸易战后急转直下，到2020年美国已经彻底锁定中国为头号竞争者，众多外国智库都开始毫不掩饰的讨论“第二次冷战”。如果关系继续恶化，我们不得不为一种小概率事件做准备，就是“美元硬脱钩”，美国禁止中国大陆实体通过美元清算系统进行国际交易和结算。
虽然在理论上说，企业或个人被停止美元汇兑服务，还可以切换成欧元或其它国际货币。但伊朗被美国长臂金融制裁的例子证明，美元汇兑业务是SWIFT系统的绝对核心，在被迫二选一的情况下，几乎所有国际银行最后都屈服于美国的压力。
要在没有美元或其它外币清算系统的情况下，也能保持中国经济和全球的联系，我们最能信任的，还是人民币跨境清算系统。这套系统现在已经建立起来了，但是因为没有足够大的人民币国际化市场，没有大规模的人民币资本进出，业务量很有限。遇到紧急时刻，别人不一定肯冒着风险使用。所以，中国现在宁可放弃汇率稳定，也要给资本相对自由流动创造条件。
人民币国际化市场有限，最根本原因是外国客户手里没有多少人民币，这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原因。
首先，中国在国际贸易上长期顺差，作为本币，人民币会自然的向中国本土回流，境外人民币来源主要依赖中国直接对外投资和贷款，缺少独立的融资渠道。一旦中国国内调整利率，收紧银根，海外市场必然会缺少人民币，甚至出现整体流动性陷阱。
其次，境外人民币投资渠道有限，相比几种主要国际货币，持有人民币很难快速兑换成其他种类资产。所以别人就算等着和中国企业做生意，也希望手里是美元。
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两个难题，逻辑上只有全面放宽资本跨境自由流动一条路。
近两年监管部门已经陆续开放了多项金融业务，允许境外资金以空前深度进入国内金融和资本市场。我们实际上在利用综合国力，在同时追求“蒙代尔三角”的三个目标，这种状态不可能长期保持，所以最终还是把调整金融根本政策的意见，拿到了台面上讨论。
中国央行行长称保持“不可能三角”三者同向运动 外汇管制难出均衡汇率 | Reuters
从央行的动向看，人民币汇率完全浮动的时代，可能已经很近了，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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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黑岛同学的专业分析，接下来我和大家聊两条简讯。刚刚过去的周四是520，一个现代版的爱情标志日期，很多人都希望这一天领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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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平江民政局正式撤销“520不办离婚公告”，向公众致歉_凤凰网
在我们国家，结婚和离婚手续由同一个机关负责，就是民政局。贵州凯里市和湖南平江县民政局作出了一个共同选择，就是520不办离婚，只办结婚。
这个操作，在文化上说，算是图个吉利，让来结婚的人碰不到离婚的人，显得喜气。在管理上说，是集中人力办主要业务，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宪法第33条规定，公民在法律面前的权利义务一律平等。第49条规定婚姻自由。宪法第51条规定，公民行使权利和自由，不得影响其他公民的合法权利和自由。
现在地方民政局，因为日子喜庆，就不许公民在工作日离婚，为了一些人结婚方便就要求别人拖延离婚，明显违反了宪法精神。好在两个地方的民政局因为引发舆论批评，都纠错道歉了。
另外，最新的的法律规定离婚冷静期，但不设结婚冷静期，说明某些立法者在心态上歧视离婚行为，歧视离婚和单身状态，认为结婚是好事，离婚是坏事。这个心态影响到下级干部，也是这两个民政局破坏宪法精神的深层因素。
可是，法律之上还有逻辑，如果你给别人退出婚姻制造障碍，别人进入婚姻的时候也会犹豫。今年离婚冷静期实施之后，的确离婚事件变少了，很多矛盾激化到离婚的夫妻，最终没有离婚，听起来不错。但结婚数据也在同步下降，比往年还要剧烈。这说明离婚冷静期同时在两方面发挥作用，在实际操作中，效果恐怕和520不办离婚有点相似。如果立法者真的担心离婚太多影响生育率，还不如想办法扩大社会化抚养，给单亲家庭提供支持，让不结婚的人也能放心生孩子，也能有社会力量帮忙养孩子带孩子，这比强行拖延离婚更有利于下一代的身心健康。
最后一个事件是昨天袁隆平先生去世的衍生问题。上午11点左右，很多媒体抢发了袁隆平去世的消息，源头还是听起来非常权威的中国国际电视台，但实际上袁隆平先生当时还没有去世，制造了影响全国的媒体丑闻。这个事件无意中展示了现在中国媒体和互联网行业的核心矛盾。
现在的媒体缺乏有效的筛选机制，深度分析内容只有很有限的竞争力，获取影响力的主要方式是煽动情绪和刺激感官。在这种机制下，重大新闻的冲击力，要远远超过准确性，更超出分析深度。所以，各大媒体内部的考核机制也集中于快速流量，日常追流量靠煽情，有重大事件的时候，就看谁能最先发出耸人听闻的消息。
据我所知，很多媒体为几乎所有大人物都准备了去世后的新闻草稿，以及对应的网站模版，可以一键切换。经常会听说某个同行误操作，把后台存储的去世消息发出来，制造丑闻。昨天这件事看似偶然，从长期来看，几乎是必然。如果媒体生态保持现在的状态，无论用户怎么骂，无论同行怎么嘲笑，大家点击媒体，追求煽情内容的方式，还会在将来一次又一次制造类似的闹剧。
好，感谢各位收看，278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