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00】蒙古改回成吉思汗时期文字，重新靠拢中国？

2020年4月10日

6525 字

大家好，2020年4月10日星期五，欢迎收看第100期睡前消息，请静静同学继续介绍新闻。

4月3日第98期睡前消息，督工你提到了深圳市法工委解释《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条例》的新闻，反对以文明的名义禁止吃狗肉。

4月8日，检察日报发表社论，标题是《立法禁食猫狗有破冰意义》。同一天，农业部组织起草了《国家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征求意见稿）》，没有把猫狗列入禽畜目录，督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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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深圳市的发言人直接替市民发言，给“文明”下定义，所以我要专门评论一下。这一次，无论是检察日报，还是农业部，目前所做的事情，还都在法律赋予他们的权限之内。检察日报是一个媒体，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农业部受人大委托制定一个指导性文件，先公布一个征求意见稿，就是让大家来争论的，从程序来看都没问题。我建议大家都去看看，积极发表自己的观点，这里我先谈谈我的看法。

农业部的征求意见页面提供两个文件下载，前面是目录本身，间接支持了深圳市的说法。后面是文件说明，提出了制定目录的四大原则，静静帮我读一下：

一是坚持科学，必须经过长期人工饲养驯化，有稳定的人工选择经济性状；

二是突出安全，优先保障食品安全、公共卫生安全、生态安全；

三是尊重民族习惯，考虑多民族生产生活需要和传统文化等因素；

四是与国际接轨，参照国际通行做法和国际惯例等。

这四个原则我觉得提的还算合理，我们可以依次讨论。

坚持科学，只吃长期驯化的物种。

狗是人类最早驯化的物种，时间上满足需求。而且从一开始，狗就不仅仅是打猎的工具，也要为人类贡献肉食和皮毛。

第二条，突出安全。

狗被驯化最早，而且和人类皮肤接触最多，和人类社区有充分的微生物交换，喜欢活狗的人已经替喜欢狗肉的人解决了安全问题。过去几千年的历史证明，吃狗肉没有引入新传染病的危险。现在农业部的名单连羊驼、驯鹿和鸵鸟都列入了安全物种，狗当然也有资格进去。

第三条，尊重民族习惯。

汉族有非常久远的吃狗历史，有“仗义每多屠狗辈”的说法，周礼把烤狗肝列入“八珍”美食，可以用于最高等级的宴会。现代有很多地方把狗肉当作地方特产。朝鲜族更是把狗肉作为标志性的食品，这都是要尊重的民族习惯。

当然也有一些游牧渔猎民族比较忌讳吃狗，比如说蒙古族和满族，但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在屋子里关起门吃饭的，吃与不吃都是私人问题，所以饮食习惯上，自由必须高于民主，就算大多数人反对吃，也应该尊重少数人的习惯。何况现在还没办法证明大多数人反对吃狗肉。

第四条，和国际接轨。

这一点也是个重要理由，中国作为国际贸易大国，经济高度依赖于出口商品，进口资源，未必不能为了其他利益，在内部政策上做一点妥协。比如说我们为了加入WTO，就主动放弃了很多产业的保护，还要替美国人抓盗版。最近我们放宽外资投资范围，也是为了交换一部分国际贸易空间。

但是，这种妥协必须是精确的利益计算，证明改变习惯利大于弊。脱离利益谈接轨没有意义。如果要证明吃狗肉不好，就要拿出数据，说明有多少国家会因为吃狗肉不和中国做生意，因此损失了几个百分点的GDP增长，然后再和整个狗肉产业做比较。但我没看到农业部分析这方面的利弊，等于把这一条变成了空谈。

四条原则都不能证明禁止吃狗肉的合理性，所以农业部在文件最后又加了一句话，请静静读一下：

随着人类文明进步和公众对动物保护的关注及偏爱，狗已从传统家畜“特化”为伴侣动物，国际上普遍不作为畜禽，我国不宜列入畜禽管理。

这一条实际上还是重复第四条的定性分析，放弃了定量分析，所以我认为，说明文件恰恰否定了目录的合理性。农业部如果希望征求意见的目录顺利通过，最好还是回头学习一下自己制定的原则。

再看检察日报的文章，核心论点是两条。

第一条是猫狗携带多种病毒，很多会传染给人类，所以不适合吃。作者显然不知道，结核病，幽门螺杆菌都是人猪共患病，口蹄疫更是覆盖所有主要家畜。但人类从来不会因为这些问题而放弃吃肉。人类有能力控制已知的病毒细菌，新冠肺炎病毒这种忽然出现的东西才可怕。担心吃狗肉吃出问题，恰恰说明政府应该把狗列入禽畜名单，制定标准来管理。政府有义务满足人民群众已经形成的无害需求，而不是通过消灭需求来避免麻烦。

检察日报的第二个理由，就是有人养猫狗当宠物，吃猫狗会产生心理刺激，所以为了文明，要禁止吃猫狗。这个逻辑恐怕是蛋卷写的，因为兔子和小鸡也很可爱，也经常被当作宠物，甚至养猪当宠物的也不在少数，人类不应该认定养猫养狗比养兔子更高贵，所以我反对把猫狗排除在禽畜名单之外。

检察日报这篇稿子的作者是“周菊”。虽然名字比较常见，但是从检察日报的往日话题看，法律界只有一个周菊同学喜欢写稿，来自广东行政学院法学教研部。这次她到检察日报发文支持深圳立法，有广东法律界自说自话的嫌疑，我对类似观点就不多评价了。

就在吃猫狗话题引发激烈讨论的同时，山东一名大学生传播虐猫视频，引发了众多网民反感，学校方面也表示要处理学生，督工你对这种事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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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义上来说，所有的密集养殖都是虐待，前几天疫情严重的时候，很多养殖户活埋了很多鸡鸭，说是虐杀也没问题。寒带居民和探险队经常杀掉雪橇犬，喂其他的狗，扩大自己的活动半径，这都是正常操作。

所以，核心问题不是虐杀，而是传播，关起门处置自己的财产，不让别人知道，不破坏环境，不影响其他人的心情，这是完全合法的行为。孟子在20多个世纪之前就对这种事给出了实用解决方案。“君子远庖厨”，整句话是：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孟子认为，文明人听到动物的惨叫，觉得同情很正常；但只要远离屠场，吃肉而忽略动物的死法，也不影响文明人的身份。网络管制虐猫视频，公共场合禁止虐杀和屠宰，这都是保护公民的心情，而不是在人权之外定义特殊的动物权利。支持吃猫狗的权利，反对虐猫视频，这两者并不冲突。

接下来我提醒一下，如果大家认为农业部的名单和说明文件不妥，在这个公开页面上有电子邮箱，有通信地址，有电话，请积极行使公民的建议权利。

另外，农业部毕竟太远，也不太可能对每一份意见都积极回应。但我们还有参与感更强的办法。2019年10月31日的人民日报第18版，有一篇调查报告，表扬了上海市人大，向全国推广基层立法联系点制度，鼓励普通公民直接提出立法建议，或者指出现有法律的问题。

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19-10/31/nw.D110000renmrb_20191031_2-18.htm

人民日报号召其他地方也学习上海经验，大家可以问问当地人大有没有建立立法联系点，如果没有，就直接找本选区的人大代表反映问题，要求他们对相关法律问题做明确表态。他们作为公民代表，有义务接待公民来访，而且不可以掩饰自己的观点。公民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就应该从最贴近日常生活的吃饭问题开始。希望最近的狗肉事件可以成为新一代人参与社会管理的试点。我们说下一个话题。

3月30日，101岁的郝柏村死于台北，他之前当过伪“行政院长”、“参谋总长”，死后得到了国台办的唁电“斯人已逝，风范长存”，督工你怎么评价郝柏村的一生？

郝柏村活了一个多世纪，实际上只在80、90年代算是能影响历史的二流人物，这也是他能拿到国台办唁电的原因。我小时候看一些港台杂志，还记得有的封面文章会公开讨论郝柏村发动军事政变，改变台湾省政体的可能性。但是，这几天看大陆各方面的纪念文章，对他的评价往往是“抗战老兵”“反台独元老”，刻意回避了他在80、90年代的经历。所以，我接下来简单介绍他的履历，重点说说他在台湾独裁政权崩溃前后的表现。

郝柏村是江苏盐城人，30年代到南京读军校，因为日本入侵提前毕业。抗日战争期间，他一直担任炮兵部队的下级军官，而且在印度长时间受美国人训练，真正在前线的时间很短，没什么战功，提升也很慢。

国民党军队内部非常看重同乡关系。1943年，郝柏村到重庆“陆军大学”接受培训，以苏北同乡身份向陆军总司令顾祝同靠拢。顾祝同后来当参谋总长，把郝柏村提拔成参谋总长的随从参谋。后来顾祝同当介绍人，让郝柏村娶了国防部长郭寄嶠的侄女，加速了郝柏村的升迁。

1958年金门炮战，宋楚瑜的父亲宋达把郝柏村从炮兵指挥提升为师长，小金门战地指挥。这是炮兵军官郝柏村一生参加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战斗。，蒋介石政权为了掩饰金门炮战的失败，把郝柏村树立为“金门英雄”，提拔他当蒋介石的总统府侍卫长。1981年，郝柏村当上了“参谋总长”。

睡前消息64期介绍过台湾方面的军制，“参谋总长”是最重要的军事职位。而且在80年代台湾方面的“国防部长”是虚职，郝柏村作为“参谋总长”直接向伪总统蒋经国汇报，的确是“军事强人”。但是，这个时代，蒋家已经淡化了自己军事独裁的色彩，不再允许高级军官干预日常政治，不希望再培养陈诚这种能当“行政院长”和“副总统”的军人。蒋经国之所以选择郝柏村担任“参谋总长”，就是因为他军事业务熟练，但政治兴趣不大。

蒋经国在大陆的时候，曾经在赣南经营过自己的地盘，因此形成了一个最支持蒋家世袭的小团队。但是，到了80年代，眼看着蒋家走下坡路，这个小团体企图夺权，代表人就是负责军队政工业务的王升，他成立专门机构掌握台湾官办媒体，宣称要当蒋经国的接班人。郝柏村一度和王升关系很好，但蒋经国表示对王升不满以后，郝柏村坚决支持蒋经国，先把王升赶出政战部，再排挤到巴拉圭当“大使”。因此蒋经国晚年非常信任郝柏村，其他人当“参谋总长”最多干2任4年，郝柏村连续当了8年。当然，在蒋经国的控制下，郝柏村也只是个纯粹军人而已。

1988年，蒋经国死了，国民党内部开始争权。分裂成支持李登辉的“主流派”，和反对李登辉的“非主流派”。郝柏村开始也是反李登辉一派，和前面提到的王升和解，与蒋纬国，林洋港等人并称“反李四大巨头”，从军官身份向政客转型。

1990年2月，台湾国民党召开临时中央委员全会，推选下一任伪总统候选人。由于蒋家几十年的世袭传统，当时国民党大会推举“总统”候选人的方式是 “起立鼓掌”，不用计票。郝柏村这一派反对李登辉，提出搞“秘密投票”，被支持李登辉的主流派否定了，李登辉还是通过蒋家留下的制度当了“总统”。

这次斗争以后，郝柏村认识到李登辉在政治上有优势，所以再次改变阵营。1990年，反李登辉派还要继续对抗，郝柏村果断接受了李登辉的“行政院长”任命，巩固了李登辉的地位。但是，郝柏村因此也办理了退役手续，交出兵权，实际上消灭了军事政变的可能性。1990年虐杀大陆渔民的 “闽平渔事件”

，就是郝柏村作为军人的最后表现。

但在郝柏村当上“行政院长”以后，发现这个位置并不好坐，一方面“总统”直接管行政，“行政院长”只能负责执行，很多郝柏村不满的命令也要签字下发。另一方面，“行政院长”要去“立法院”解释政策，安抚议员。这在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到了李登辉时代，“立法院”已经有大量非国民党委员，而且已经确定在1992年年底全面改选，“行政院长”已经不能以命令的方式和“立委”说话了。作为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知识很有限的军人，郝柏村和“立委”经常吵架，留下的录像是台湾省娱乐节目的重要素材。

到1992年下半年，李登辉不再需要郝柏村这个丑角来缓冲压力，“行政院长”也要换人了。立法院改选以后，国民党丢了台北和新竹，李登辉要求郝柏村辞职，郝柏村拿出“宪法”辩护，说“立法院”不是能决定内阁的议会，不需要辞职。一直闹到1993年，“立法院”和国民大会都有很多人公开表示反对，郝柏村才很没面子地下台。

到这时，郝柏村才算和李登辉彻底决裂，到了 1995年退出国民党，以所谓“无党派身份”反对李登辉。1996年，他和林洋港一起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加 “总统”选举，被李登辉与连战的彻底打败。之后郝柏村再也没有在政治军事方面发挥任何重要作用。

但是，郝柏村还有个儿子郝龙斌想参政，要和民进党竞争。于是郝柏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抗战老兵”身份，不断到大陆访问，参与各种抗战纪念活动，美化当年的国民党军队。虽然他的文化水平不高，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但毕竟立场摆出来了，而且活得长，下台以后又努力刷了20多年存在感。所以最后拿到了国台办的唁电。

从郝柏村的一生来看，虽然他一度占据了台湾省的最高军事职务，被看作李登辉之外的另一种选择，但实际上，蒋家去台湾以后，对军队的驯化还是很成功的。郝柏村之所以当“参谋总长”，恰恰是因为他没脑子也没立场，就算搞了军事政变，也只能给别人当工具，90年代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他死了，暂时被人吹捧一通。再过几年，他的历史形象恐怕就是90年代初立法院辩论那些小丑形象了。这就是蒋家国民党军最后一代高级军官的代表。

督工，最近有新闻说蒙古国要放弃西里尔蒙古文，恢复使用回鹘蒙古文，这两种文字有什么区别？

回鹘体蒙古文是蒙古族最经典，本族文献最丰富的文字。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的时候，为了统治需要，基于回鹘文字，发明了这种从左向右，从上到下竖写的蒙文，也叫老蒙文。在清朝，蒙古文是三种官方语言之一，清朝理藩院，黄教喇嘛，蒙古贵族都会用这类文字。三方面一起推动，基于喀尔喀蒙古方言，混合了一部分藏文拼写习惯，形成了蒙古地区通用的“胡都木蒙古文”。

这套蒙文在古代环境下是够用的，但是到了现代社会，缺乏很多现代词汇。而且文字和口语脱节，的确需要改造。1921年以后，苏联实际上控制了外蒙古，开始改造蒙文。俄语处于东正教文化圈，通用起源于希腊字母的西里尔字母。所以苏联专家给蒙古提出了一套西里尔字母拼写蒙古语的文字方案，成为蒙古国的官方文字。这就是最近要废弃的文字。

为什么蒙古国要放弃西里尔字母呢？

苏联解体后，很多国家都要和苏联历史划清界限。阿塞拜疆改成了土耳其字母，哈萨克斯坦新造了一套拉丁字母，外蒙古也在寻找自己的新定位。早在1990年，蒙古宣布不再禁止使用传统回鹘蒙古语，之后又公布了蒙古文字国家计划。这次所谓放弃西里尔字母，就是公布第三期计划的具体内容，宣布在2025年彻底废除西里尔蒙古语。

当然，蒙古国的现代化设施基本都是苏联输入的，所以西里尔字母换起来也不容易。蒙古从1990年到现在，一直计划废除西里尔字母，但就算到了现在，外蒙古只在一部分公文证件和政府标牌同时上使用西里尔文字和回鹘蒙古文。绝大多数场合还是只用西里尔蒙古文。中亚五个斯坦国，在政治上都有脱俄需求，但只有人口最多的哈萨克开始推广拉丁字母，而其他四个都保留西里尔字母。说明换文字的成本很高。

蒙古最终选择了回鹘蒙古文，除了复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

外蒙古很早就确定要放弃西里尔字母，但用什么文字替代一直有争论。2003年，蒙古就公布过一套拉丁字母，企图直接用拉丁字母“转换”西里尔蒙古字母。

但是，作为一种弱势语言，蒙古语无论用什么字母，都只能是蒙古人自己用。如果换成拉丁字母，除了显示一个脱离俄国，向西方靠拢的姿态，经济上没有意义。2019年，蒙古国的进出口贸易额是137亿美元，其中89亿美元是对中国的贸易，其他大部分也要通过中国进行。外蒙古唯一的海事办事处就设立在中国天津。所以，无论是否愿意，蒙古国的主要文化交流方向都必然是中国。内蒙古自治区通行胡都木蒙古文，外蒙古最终也要回归蒙古正统。

另外，过去几十年，中国政府积极推进蒙古族的现代化进程，对胡都木蒙古字进行了彻底的现代化改造，实现了口语与文字对应，创造了大量的现代化词汇，还实现了信息化显示。现在各种胡都木蒙古文网站有上百个，在QQ或者微信上都通用，蒙古国完全可以通过照搬内蒙古文字接受现代文化，所以最终他们选择了向内蒙古靠拢。

当然，作为一个落后的小国，攒出文化转型的资源也不容易，今后一代人，蒙古国估计还是回鹘、拉丁、西里尔三种文字并行。但只要内蒙古对外蒙古保持文化优势，胡都木回鹘文一定会成为主流的。

今天的新闻内容就到这里。睡前消息到今天终于做到了100期，所以我想和大家一起稍微回顾一下过去大半年的内容。

网络媒体和传统媒体最大的区别就是互动，观众不仅是单向接收信息，也可以对信息进行二次解读，制造出1+1大于2的观赏性效果。睡前消息同时在多个平台推送，不一定每一期都是B站的播放量最大，但是因为弹幕和评论多，肯定是B站的视频看起来最有趣。

在录制这一期之前，我和静静一起挑选了一些典型评论。

首先是当事人现身说法，比我们这些网络编辑的二手分析更生动。

去年8月9日第9期，我们第一次提到贵州省的债务问题，很多朋友提供了亲身经历。